合规是什么，为何说合规文化是企业发展的命门

作者：吴呈，北京大成（贵阳）律师事务所专业顾问   原题：合规文化建设：企业可持续发展的“九阳真经”

前言

《九阳真经》是金庸武侠小说中绝顶的无上内功心法，此功阴阳调和、刚柔并济，练成九阳神功后，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毒气不生、物化不之，金刚不坏之躯也随之而来。

从现代的眼光来看，《九阳真经》是集：武学、医学、哲学、生理学、命理学、康复学、物理学、生物化学于一册的百科全书。

企业合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门科学，是法学、管理学、经济学、心理学等共同研究的对象。狭义的合规仅指反贿赂合规。广义的合规包括反贿赂合规、反垄断合规、知识产权合规、税法合规、数据保护合规、劳动法合规、刑事合规等方面的合规。

合规（compliance）[1]，表面上看，就是合乎规则。深挖其实质，一是遵守企业内部的规章制度及规范流程；二是指企业外部所应遵守的其机构和经营所在国的相关法律法规和行业准则。

合规，是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企业的“护身符”。企业从事生产经营活动，不是处于一个完全真空的环境之中，而是面对四处充满竞争和规则的围墙。特别是中国的企业要想走向世界，实现跨越式发展，就需要应对诸如合同法、知识产权、税法、数据保护、商业秘密、刑事风险等方面的规则，以及域外国际法相关规则。

近年来，随着中兴事件，长春长生事件等一系列合规事件的发生，使得企业对合规建设逐渐重视，如何合规、怎样合规、以及有效合规，已成为当下企业面临且亟待解决的紧迫问题。而合规文化建设则是助推企业实现有效合规必备的最强、最浑厚、最精湛的内功心法，我们称其为合规界的“九阳神功”。

一、合规文化对企业的重要意义

1、合规很大程度上是“一把手”工程

合规行业曾经很盛行一句话——合规要从娃娃抓起。如果把企业员工按照职务职级从高到低进行排序的话，意思是合规要从企业最底层的员工开始做。像农村包围城市似的逐步树立企业的合规意识，最终实现全员合规的目的。这种说法在行内虽然很盛行，但却很难被认可，因为它在实践中，就是我们所做的很多合规案例中是行不通的。

吉利控股集团董事长李书福曾说：“企业长期可持续发展的前提必须是依法合规、公平透明，必须以人为本，合作共赢。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任何的小聪明，都有可能变成严重的问题，产生严重的后果。做成一个成功的企业很难，毁掉一个企业的前途可能就在眼下，可能就是因为某一件小事。所以，做企业必须天天如履薄冰，天天小心谨慎，时刻牢记合规的重要性，法律的严肃性。”

可以说，正是因为李书福意识到了合规的重要性，才有了吉利汽车的今天。吉利集团打造的合规体系建设是中国汽车界的标杆。伊朗当年希望以6000万欧元收购吉利在伦敦的1500台出租车时，李书福和合作伙伴认为这笔收购有违规的风险，果断终止了交易。而这也让吉利此后在收购美国飞行汽车公司接受美国军方审查时，没有遇到障碍。

去年吉利收购戴姆勒股份时，德国各界均存在争议。经调查，这是一项完全合规、公平的透明交易。最后是总理默克尔同意，为其顺利放行。

2、牢固树立合规理念，形成从被动应对到主动合规的转变

中兴通讯的教训对成长中的中国企业来说无疑是最具典型性的案例。

从2017年中兴通讯与美国政府就出口管制调查案件达成和解，3亿美元罚金被暂缓，到2018年美国发布禁止令，7年内禁止美国企业与中兴通讯开展任何业务往来，再到几个月后禁止令的解除。

不难看出，虽然这一事件有着中美贸易战的背景，但是就中兴通讯自身而言，导致这一事件的发生是其自身合规管理体系建设的重大漏洞和长期缺陷。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美国对中兴通讯的制裁，随时有可能使中兴通讯处于“休克”状态，直接影响其8万员工的饭碗和全球几百家运营商、数千万消费者的切身利益。

可以看到，企业合规，对企业来说是何等重要，无论怎样强调都不会过分。

毛泽东同志曾指出：“防御战本来容易陷入被动地位，防御战大不如进攻之能够充分地发挥主动权。”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中美贸易战的今天，中国所有的企业都面临着巨大的合规风险。因此，我们一定要把合规理念融入到企业文化血液里，植根于企业成长的土壤之中，形成从被动应对到主动合规的转变，确保全员合规、主动合规，将合规理念内化于心、外化于行，让合规成为自上而下每位员工的本能。

3、强化合规意识，是企业“走出去”的前提

习近平总书记在出席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工作5周年座谈会时强调：企业应当合法合规经营，注意保护环境，履行社会责任，成为共建“一带一路”的形象大使。

5年多来，“一带一路”的倡议为中国的企业“走出去”提供了机遇，但同时也使其面临巨大的挑战。由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法律政策、商业模式、投资环境、文化理念、风俗习惯等方面均存在较大差异，故隐含着较高的境外投资风险。

中国企业随时面对的都是出口管制、反腐败、反洗钱等合规监管的风险。此时，合规是唯一的出路。唯有建立一套有中国特色又合乎国际标准的合规体系，才能全面提高境外安全保障和应对风险的能力。

二、打造内外不同的企业文化

1、内部营造“时时、处处、人人、事事”的合规文化氛围

在合规文化的建立中，要坚持以人为本的价值准则，把重心放在企业员工本身，树立“全面、全程、全部”的“三全”合规理念，积极营造“时时、处处、人人、事事”的合规氛围。

企业的每一位员工，都要担负起合规监督者和被监督者的双重角色，要做到“吾日三省吾身”，理论联系实际，把好脉、找准穴位，对在合规建设工作中存在的不感兴趣的“自闭症”、麻木不仁的“早衰症”，懒散懈怠的“软骨病”、推诿扯皮的“精神病”......该吃药的要吃药，该做手术的做手术，特别是良性“肿瘤”要趁早割除，不留后患。

合规文化是企业整体核心价值观的完美诠释，是推动企业良性健康发展的政治定力和组织保证，有助于增强企业的凝聚力、创造力、战斗力。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要深刻认识到合规文化建设的长期性、复杂性、艰巨性，不能一蹴而就，也不能浅尝辄止，建立合规文化就是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2、外部建立“和而不同”的多元融合性企业文化

随着中国企业不断的“走出去”，放眼世界，面向未来，我们要做到的不仅仅是“走出去”，不久的将来，我们要考虑的是“走进去”，然后再“走上去”。我们的合规建设也必将从“单项合规”发展为“全面合规”，从“国内合规”升华为“全球合规”。

在这样的发展趋势下，企业更是会面对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信仰、不同语言背景的企业文化，这就需要我们求同存异，以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以开放包容的姿态接纳各种差异与不同。在差异中寻求文化认同，相互借鉴、取长补短、诚实信任、良性互动，在交流中增加情感，在碰撞中迸发出火花，勇于探索、敢于挑战，建立“和而不同”的多元融合性企业文化，确保企业的可持续发展。

三、律师在企业合规文化建设中的积极作用

合规文化建设，具体落实到企业中，就是要建立一套行之有效的合规管理体系。这不仅包括企业内部的合规、风控部门等的共同努力，律师在其中也发挥着重要的积极作用。

1、厘清企业个人犯罪与单位犯罪的界限，是企业合规文化建设的重要保障

律师可助推企业有效划分员工个人行为责任与企业责任。例如雀巢公司员工侵犯公民个人信息案[2]。2011年至2013年9月，雀巢公司的郑某等6名员工为推销配方奶奶粉，通过支付好处费等手段，从兰州市多家医院医务人员处获取孕产妇姓名、手机号等信息共计12万余条。2016年10月31日，兰州市城关区人民法院一审宣判，以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分别判处郑某等人拘役4个月至有期徒刑1年6个月不等的刑罚。之后，郑某等人以涉案行为属于单位犯罪等理由提出上诉。2017年5月31日，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二审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此案中，兰州法院只判罚了雀巢员工，并没有认定雀巢公司犯罪。原因是法院认可“雀巢公司禁止员工从事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的违法犯罪行为”的规定，认定雀巢公司制定和实施了较为完善的合规制度，将员工个人的违法行为与该公司的单位犯罪进行了有效划分，从而避免了公司因员工个人行为而陷入“单位犯罪”的不利境地。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在企业建立合规制度初期，律师就能助推企业有效厘清个人犯罪与单位犯罪之间的界限。对因员工行为而有可能界定为单位犯罪的易发、高发情形进行有效防范和界定，才能使企业在面对法律风险时从容面对、游刃有余，不会发生事后诸葛的情况，有效降低和避免企业发生单位犯罪的风险。

2、识别合规风险，是企业合规文化建设的核心要素

合规风险，指不确定性对于合规目标的影响。组织识别合规风险，宜把合规义务和它的活动、产品、服务和运行的相关方面联系起来，以识别可能发生的不合规。组织宜识别不合规的原因及后果。[3]

当今科技发展突飞猛进，市场经济日新月异，企业在每一个发展阶段的业务范围都会有所调整，企业犯罪的方式和风险也随之不断发展变化，因此合规风险的识别和评估工作也应当与时俱进。风险识别过程中，可能会遇到前所未有的新问题，以及不易觉察的风险点，需要律师专业化的敏锐眼光和灵敏触觉，时刻把握风险防控的脉动，有效识别合规风险，完善风险评估。

合规风险是按照等级划分的。对识别出来的合规风险，并不是全部立即整改。而应当根据相应风险等级，那些对合规目标的实现有直接影响，或对企业可能造成现实威胁，或关系到企业重大经济损失，或企业管理者及员工可能承担刑事责任的属于高风险等级的重大风险，应立即进行风险防控，查找不合规的根源，对症下药，实施相应的解决办法和措施。分阶段、按步骤、依流程有的放矢地进行合规风险整改。

3、独立的合规调查，是企业合规文化建设的关键环节

合规调查，是构建完善合规管理体系的重中之重。当企业存在如下情形时，会启动合规调查：

一类是外界因素：

其一是举报、投诉，如公司接到了关于员工违规行为的举报、第三人投诉等；

其二是审计发现，在审计过程中发现会计的违规行为或其他违规风险；

其三是新闻舆论，媒体的宣传报道等。

另一类是自行发现，如公司在生产经营对外活动中发现或怀疑员工有不合规的行为。

合规调查一般由企业内部合规部门或内部审计部门实施。

上述只是企业一般合规调查的情形，当企业面临监管部门调查和检察机关起诉时，律师事务所除了为企业提供合规调查和调查起诉应对业务以外，还可以针对企业违法违规的情况，针对合规风险的分布情况，以及根据企业合规计划的漏洞，提出有针对性的完善合规计划的建议。

在很多西方国家，企业不仅可以聘请律师协助建立和完善合规计划，而且在面临检察机关或监管机构调查时，还可以委托律师作为“外部法律专家”，与外部审计专家一道，对企业进行独立的合规调查，帮助企业诊断合规风险，提出合规管理的具体方案。在很多情况下，这种由律师独立完成的合规调查报告，还可以成为检察机关或监管机构对企业作出宽大处理，或者检察机关与企业达成暂缓起诉协议的依据。[4]

党的十九大提出了要培育具有全球竞争力的世界一流企业，在时代的风口上，中国的企业正在加速奔跑，如何防止在奔跑中摔倒，实现跨越赶超，合规是唯一的出路。大道至简，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戴尔创始人MichaelDell在他的《Direct from Dell》一书中这样说道：“当我们以史无前例的速度成长时，如何还能保持创业者的精神？到目前为止，我认为在管理上遭到的神秘的事，是文化”。

合规文化建设不是作秀，不是口号，而是企业立足于世界舞台的坚强堡垒，是企业实现有效合规的内功心法。唯有修炼好内功，才能抵御外敌入侵，中国的企业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走向世界舞台。

[1]《ISO19600:2014 Compliance ManagementSystems—Guidelines》3.17指出，“合规”是指“履行组织的全部合规义务”，该合规义务包括合规要求及合规承诺。通过将合规融入组织文化及其工作人员的行为和态度中，使合规具有可持续性。

[2]新浪网：《雀巢多位经理贿赂医院抢第一口奶，非法获取公民信息获刑》，

http://finance.sina.com.cn/consume/puguangtai/2017-07-06/doc-ifyhwefp0165600.shtml。

[3]《ISO19600:2014 Compliance Management Systems—Guidelines》3.12,4.6

[4]陈瑞华，企业合规制度的三个维度，《比较法研究》2019年第3期，第61-77页。

作者：吴呈，北京大成（贵阳）律师事务所专业顾问，中国政法大学刑法学硕士研究生，法学和医学双学历。中国企业文化促进会合规文化工作委员会委员。曾于省级、区级两级检察机关反贪、公诉部门工作16年。曾荣获贵州省优秀公诉人等称号。擅长企业合规和刑事风险防控，以及经济犯罪、职务犯罪等重大刑事案件的辩护。